“石癡”的“花花石界”

陳永清在保養壽山石。

西進“淘石”

與陳永清初次見面，接近晌午時分，這是多年來他雷打不動的開張時間。“做我們這行心態要平和，多數時候生意冷清，一忙起來也會很晚打烊。”寥寥幾句開場白，盡顯性格中的沉穩從容。

此般品性，恰如其從事的行當，品賞奇石須耐得住寂寞。花甲之年的陳永清來自臺灣臺北，由於學歷不高，老實本分的他在島內做過清潔工，販過水果和毛絨玩具，後來擺攤賣衣服賺了些錢，生活漸有起色。

1987年，封閉了38年之久的兩岸往來之門重新開啟。隨之，臺胞“返鄉探親潮”、台商“登陸投資潮”便勢不可擋。彼時的陳永清還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夥，當身邊親友不斷從大陸帶回各色商品，讓他也對大陸心生好奇嚮往之情。一次偶然機會，陳永清得到一塊雕工精巧的壽山石，一入眼便愛不釋手，當時臺灣正興起“壽山石收藏熱”，壽山石買賣空前活躍。一打聽，壽山石產地就在福州，嗅覺敏銳的陳永清由此看到了商機。

懷揣一二十萬元港幣，雇一輛三輪車，走街串巷看壽山石……敢闖敢幹的陳永清很快來到福州闖蕩。憑著一腔熱情，他一頭紮進“壽山石文化之都”，每天與田黃、荔枝洞石等珍貴石種打交道，從此與福州結下不解之緣。

這一晃就是30多年。最初，他“淘石”過臺灣，在“臺灣錢淹腳目”的年代，掙得盆滿缽滿；後來，又收石回大陸，再次趕上臺灣壽山石回流的熱潮。從風華正茂到花甲之年，陳永清的“淘石夢”劇本從未間斷，“因為趕上享受到兩岸和平發展的紅利，時代推著你往前跑，想不進步都難”。

因石結緣

“淘石”兩岸間，陳永清的生意紅紅火火，很快打拼出一番厚實的家業，更重要的是因石結緣，結交了許多大陸“石友”，他則成為他們口中的“石癡”。

彼時，一個初來乍到的門外漢，想在玉石行當站穩腳跟，困難可想而知。

“買賣壽山石，僅憑一股熱乎勁可不成，既要誠心跟人打交道，也要學會摸爬滾打。為了熬出頭，那時候交了不少‘學費’，但吃虧何嘗不是一種福報？”入行之初，陳永清在分辨真假田黃、判斷成色好壞時，常常一頭霧水，有時也難免看走眼，碰到假貨或次品。

“天公疼憨人。”敢拼好學的陳永清像小學生一樣悉心求教，一點一滴積累知識，一步一腳印踏進壽山石大門。

“淘石”路上，亦有貴人相助。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郭功森極擅壽山石雕，作為老一輩雕刻藝術家，他成為陳永清拜師學藝的主要對象。“每次來福州，我都會登門拜訪，向郭大師求教，也會找他買石頭，久而久之我們成了忘年交。空閒時，我們還相約一起散步聊天。老人家教給我很多東西，讓我少走了許多彎路。”至今，陳永清仍受益匪淺。

在陳永清的店裡，擺放著一本由他牽頭在臺灣編輯出版的《壽山石珍品集》，這正是他與大陸“石友”情誼的見證。誠如郭功森在序言中所寫的那樣：“但願兩岸藝林雕手能有廣收博取、包容並蓄的氣度，以民間藝術逐步轉移至更廣闊、更深邃的領域，既繼承民間傳統藝術的風韻，又注重現代藝術的高妙境界，使壽山石雕藝術異彩紛呈。”

師傅領進門，修行看個人。在福州一眾石雕大師的幫助下，陳永清很快在收藏行當裡站穩腳跟，淘到的玉石精品越來越多。

2000年後，由於臺灣市場狹小、客戶有限，壽山石生意很快飽和。而在福建，隨著大陸經濟快速發展，臺灣人來大陸淘壽山石的變少了，反而大陸同行到臺灣去買壽山石的變多了，陳永清敏感地意識到“風向變了”。“市場在哪裡，事業和前景就在哪裡。”由此，陳永清決定把生意的重心轉到福州，在大陸開門店專門售賣，臺灣做倉庫負責發貨。

甜蜜家庭

事業版圖的轉移，讓陳永清的生意迎來“柳暗花明又一村”，而且還在大陸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。

往返兩岸間，陳永清結識了美麗賢慧的甯德姑娘程麗芳，很快二人結為連理，從此在福州紮根，夫妻倆相互扶持、共同發展。

在壽山石“原鄉”，本地從業者眾多，一個台商怎麼做得過他們？放棄島內事業在福州重新開店，陳永清面臨的困難可想而知。

幸運的是，陳永清趕上了一個好時機。2006年，福州市政府出臺《臺灣居民在福州申辦個體工商戶登記管理的若干意見（試行）》，規定臺胞可申請設立個體工商戶，經營範圍涵蓋零售業、貨物進出口等。夫妻倆很快向當地工商部門申請並獲得批准，店鋪開了起來，既賣陳永清鍾愛的壽山石，也銷售程麗芳喜歡的臺灣水晶。

“那時候，只要有一技之長或者有小額資本，臺胞都可以來福州開店。是福州給了我發展的機會，也為我的人生開了一扇新窗。”有了政策扶持，陳永清的顧客越來越多。

開門做生意，要想長長久久，誠信經營是根本，陳永清深諳此道。“古人雲，精誠所至，金石為開。它告訴我一個道理，與人打交道、做生意，一個‘誠’字最可貴，要像壽山石一樣實實在在。”陳永清既是這樣告誡自己，也是如此教育兒子。

“很多客人覺得我們的壽山石老件不上油、不做假，都很喜歡，生意比我原先想像的要好很多。”得益于好口碑，陳永清的生意不錯。

如今，夫妻倆一個賣壽山石雕，一個賣水晶，兩個店鋪咫尺相望。不久前，兒子也從華僑大學畢業，打算留在福州工作，甜蜜一家人的故事從此翻開新的一頁。

“我和福州一起成長，福州就是我的第二故鄉。將來兒子如果願意，可以接手店鋪，如果他不喜歡，我們也可以委託別人管理。當下，我們只管享受這個以石會友的好日子。”夕陽西下，愛石如命的陳永清，再次拿起一塊壽山石打磨並把玩起來，一如三十年前剛“登陸”時那樣。